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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 第9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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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岁的董灵鹫如牡丹盛放,美艳不可逼视,她跟陛下处理完一桩棘手的政事,便会开怀得跟慕雪华饮酒对酌,搂着不胜酒力的她,在慕雪华的耳畔轻轻安慰。

皇嫂说:“他烂透了根了,你不要靠他,靠自己。”

她还说:“世子还小,交到临安王手里,就是本宫也不放心,等你缓过劲儿来,我帮你夺回来,放在手里亲自教养,好不好?”

慕雪华伏在她怀中,醉意朦胧,然而嫂嫂的手抚到脸颊上,却从温热与冰冷的对比中,发觉自己压抑已久、终于释放的眼泪与哭声。

方才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是临安王妃。此刻坐在董灵鹫身畔,与她一同看月的人,是慕家的嫡小姐慕雪华。

此时此刻的明月,正如彼时彼刻的飞雪。

她松下那一口吊在心中的气,提起孩子:“世子几年回不来,见不着人,我心里着实不好受。他那人粗糙,丢三落四,我怕他惹了什么事,让耿哲将军告到嫂嫂面前。”

董灵鹫笑了笑,温声:“是耿将军脾气不好,还是我的脾气那么不好?”

慕雪华道:“嫂嫂的脾气从来都好,但你若是动了气,都是要命的事,我怎么敢呀。”

董灵鹫扫了一眼她的手,慕雪华早年受了妾室的针对和设计,手上落下一道深深的疤,也是这样,她从来将左手掩藏在袖中,不肯示人,然而在此刻,她却没有管这些陈年伤疤,仿佛这些坐落在她心上的伤口,也早都腐烂成灰。

“我儿年幼时,还算讨人喜欢,嫂嫂还抱过他。只是越长大,越有自己的主见了,连我的话有时也不听。”慕雪华虽是责怪,眼中却盈着微光,跟董灵鹫道,“要是成了亲,或许能让他妻子拘束得住。等我老了,就到嫂嫂身边当个伺候您的嬷嬷,每日做些杂事,听嫂嫂讲天底下最难懂的政务和圣人书……”

水波粼粼,月夜温柔。

……

临安王妃在宫中留了一夜,次日用过早膳后,才出了宫门。

瑞雪一直侍奉在董灵鹫身侧,几乎不离左右,所以陪着慕雪华出宫的是另一位女官,名叫杜月婉。

临安王妃走了之后,大约到快午膳的时候,郑玉衡姗姗来迟。他从老太医的府邸回到宫中,在太医院换了身衣衫,重整衣冠,耽搁了一小会儿。

他刚一进门,便被门口张望的女使拉到一旁。女使神情紧张,悄悄望殿内看了一眼,小声道:“大人先别进去,姑姑让我问你呢,既然侍候了这么几个月,娘娘也格外善待你,怎么又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婚约?咱们娘娘虽说看起来很好说话,菩萨一般的人,可也不能真惹了她动气……”

郑玉衡也是一愣,连忙道:“我也是刚知道有这回事,怎么连太后都听说了?”

女使质疑道:“大人不是有意隐瞒的?”

郑玉衡立即解释:“我要是有心隐瞒这种事,或是为了攀附权贵,不顾婚约,就让我不得好死,蒋内人,我真的是不清楚啊。”

这位蒋姓女使被他发得誓吓住了:“大人说什么呢,怎么好立这样酷烈的誓?举头三尺有神明……”

“就是有神明,我才这样说。”郑玉衡道。

正当此时,走过这边察看香炉的瑞雪轻咳了一声,蒋内人立即放开他,垂首站回了原地。

郑玉衡动身进殿,他在老师府上躲了一夜,晨起又送老太医出京,此刻其实有些疲惫,但在门口听蒋内人那样说,整个人都精神了。

岂止精神,简直背生寒芒。

董灵鹫在卧榻边倚着,捧着一碗甜羹细细地尝,手边没有奏折,都是一些闲书和文章。郑玉衡走近,她也没抬眼,好像没注意到。

郑玉衡先是问了瑞雪姑姑一句,娘娘喝药了不曾。瑞雪低声道,还未,炉子上放着呢,娘娘喝了甜的,那东西太苦,得过一阵子。

郑玉衡走近,见董灵鹫在看往年的科举文章,心里有些莫名的忐忑,他道:“臣为太后请平安脉。”

董灵鹫抬眸看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道:“让你回家去歇着,怎么看起来比在宫中还累。”

她敲了敲榻边,郑玉衡便依附上去,坐在女使搬来的矮凳上,挪得再近点儿。

董灵鹫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他发现太后很喜欢这样安慰别人,就像是安慰一只小动物那样,没有暧昧的意味、也没有男女大防的矜持,更没有刻意的拉近距离。她就是纯粹地觉得,这是一种良好的安慰方式。

郑玉衡默默地想,这习惯要怪那只猫了,皑皑的脾气养得那么差、那么娇纵,跟娘娘的安慰不无关系。

但这种安慰也是分场合、分人的,曾经当太子的孟诚或许从董灵鹫身边得到过这种关怀,但自从他登基为帝之后,他的母亲对他的身份多了一层尊重和礼遇,存在一定的距离。

娘娘位高权重,对他有一种对下位者的宽恕和垂悯。郑玉衡微妙地觉察到了这一点,并且产生一种小小的庆幸。

郑玉衡坦诚答道:“臣的家是龙潭虎穴,昨天是回不得的。”

董灵鹫问:“怎么了?”

郑玉衡想了想,道:“臣会被父亲抓去成亲。”

董灵鹫轻轻地批评他:“以子告父,让御史知道,先谏你不孝,再下到刑部打你四十杖。”

郑玉衡有那么一点点敬畏,但还是道:“只有娘娘知道,御史不知道。”

董灵鹫忍不住笑了,她都不知道要怎么怪罪他好了,便说:“全朝廷的御史都是哀家的耳目,哀家是他们的主。”

郑玉衡沉默了一下,在这样的对话里,他的那份胆大便显得犹为鲜明。小太医居然伸出手,握住董灵鹫安抚他的皓腕,抬眼道:“您不高兴?那娘娘打我吧。”

董灵鹫一时微怔,也没想到小郑大人这么一不做二不休,她道:“打你?哀家还嫌手疼。都交代到这了,索性明日就顺着赐婚回去成亲,也不用来了。”

她抽回手,郑玉衡听得情急,竟没松开,牢牢地将太后的腕握在掌中,甚至还抬起另一只手覆盖上去。

他组织语言,表达道:“臣从前不知道有这桩事,就算是父母之命,昨日前,也不曾告诉过臣,在臣眼中,这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情!我十八年都没听说过,怎么能立马传到您耳朵里……”

他说着,董灵鹫没接话,而是视线一压,眸光落在他的双手上。

郑玉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反应过来,像是被烫了似的猛然松开手,垂头不语,声音干燥地道:“……冒犯您了……臣罪该万死。”

董灵鹫收回手臂,抵在榻边,没介意,而是问:“真话,是吗?”

郑玉衡点头。

董灵鹫道:“好,若你早跟祝家女郎两情相悦,而以虚言蒙骗哀家,就不是‘不孝’之名了,当杖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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