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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 第85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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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雄面带微笑, 道:“言重了。”

“言不言重,不好说。”郑玉衡道。

“是不好说。”蒋雄喝了口酒,冲着城门骂起来, “他娘的, 这白眼狼养得李宗光!自己到不了, 把阎荣欢也陷在路上搅散了,要不是我留守,非得拿刀把他膀子卸了,牵条狗链拖回来不可。”

郑玉衡在心底粗略一计算,这在明面上就是近乎两万人的损失,溃兵虽然可以重整,但毕竟士气不同,除了离州城的蒋雄和正在奉命汇合的御营中军之外,恐怕耿哲的亲军、众将领所率的六七万人,此刻就在补给线上,等着瓮中捉鳖。

至于这瓮结不结实,那要看地形和春汛,能否追过大寒江。

至于这鳖蠢不蠢,就要看何统制这条饵够不够香了。

所谓战争,很多时候打得就是一个信息差。譬如李宗光叛变、通贼向幽北阻塞路途,这就是北肃知晓大殷的布置、而大殷不知北肃的布置,因此阎荣欢部大败,这就是信息差距。

但这一次,耿哲在救援不及的两个时辰内所做的陷阱,又变成了阿力台不清楚他的布置。这位六太子是怎样用兵、如何用兵的,就看他是否会头脑发热,直接进行将离州城变成孤城的这一项办法——斩断最主要的补给线。

如果阿力台足够谨慎、冷静,未必就会直接截断粮道、抢夺大寒江南至洪天关的控制权,那么阎荣欢的这场大败,也就失去了意义。

在这场博弈当中,郑玉衡身份虽轻,却是将所有信息尽收眼底的人,所以才能将局势盘个大概。而耿哲将他留在帐中旁听,其实就是为了告诉郑玉衡:“太过危险,不许去。”

他思考的内容也是如此——这场戏没有他和张见清,没有督运粮官,钩直饵咸,做戏不真,阿力台会咬吗?

李宗光可是知道他们两人存在的,要是有他提供情报,阿力台难道不会洞察吗?

炉火哔剥,炸出零星的火花。

蒋雄烧热了酒,递给郑玉衡,又将烤好的羊肉拿小刀割给他。

郑玉衡吃了几口,忽而将烧酒饮下,温热酒液随着辛辣从喉咙一气烧到胃里。他声音哑了哑,说:“蒋都统,他特意把你留下,是不是还有一层意思?”

蒋雄问:“什么意思?”

“让你看着我。”他道。“因为你认出我来了。”

蒋都统只是摇头,却不答,转而赞道:“小郑大人好酒量。”

郑玉衡道:“蒋都统,要是阎副都统这么没有回报地败了,咱们主帅——耿大将军,是不是要受百官弹劾、有临阵换将之危?”

蒋雄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去,沉默地看着他。

“酒是好酒,”郑玉衡又道,“酒壮怂人胆。都统方才如此暗示在下,难道不是要我多喝一些么?”

一旁吃了半天的张见清放下手,一会儿看看郑玉衡、一会儿又看看蒋都统,心道,什么暗示,蒋都统方才说了什么吗?这又是打什么哑谜?

……

在这个战场上,让人不明白的谜题有太多了。

正因这些谜题,坐镇百望关的徐尚书、以及远在千里的京都内,都在为这混乱的军情和粮草调度焦头烂额。

在小皇帝闹心得快要撞墙时,各军暗报也重新汇集进京,跟军情同时抵达。

郑玉衡的信纸仍是先到了太后手里。

董灵鹫将朝野上下关乎北伐的热议压制下来,为前线保住朝廷舆论暂且安稳,还不至于有后顾之忧。在她的冷峻镇压之下,嚷嚷着“如此大败、应受死无疑”等等言论的官吏,都被许祥收入内狱。

也不刑讯,只是先关了起来,请他们吃免费的牢饭。

到董灵鹫手中的这一封,恰好是与阎荣欢部大败之情一同传递过来的书信,即郑玉衡出城前所写。

他将兵力布置调度、缘由、决策一一写清,倒是为董灵鹫吹去了眼前迷雾,大略明白前线都发生了什么,至信尾,笔锋一转,忽然道:

“既为河关五路粮草督运,如此诱饵,岂能没有文臣粮官在列?自阿力台与主帅交战以来,一应迹象,皆窥得此人狡诈非常,臣愿在三军之前,辅何统制为先,引蛇出洞……”

董灵鹫原本喝了口茶,差点让这几个字给呛到,她掩唇咳了两声,匀了匀气。

好巧不巧,小皇帝正从兵部回来,一脚刚跨进慈宁宫的门,抬眼就见到董灵鹫眸光无波地望着他。

孟诚心底一抖。

董灵鹫将手里的信交给瑞雪,让她递过去,孟诚接过来看了个大概,跟着有点冒凉气——真跟母后说得差不多,郑玉衡这人根本不受教训,这种事,他也敢做?!

孟诚刚要开口,就听见董灵鹫说:“你给的兵,倒是让他做出一番事业来了。”

这话泛着凉气,似乎是夸,但似乎又不是。

孟诚心里有点儿没底,欲言又止。

要是没有他的诏令,郑玉衡会跟很多其他粮道的督运一样,会被武臣以势逼压,在洪天关边缘的村镇上留下,并且从此运输路线也就截至到此处,可以说是按住了一切事端的开始。

但若是如此,他也就带不回什么有效信息。

董灵鹫转动着手里的珊瑚珠,沉默了片刻,又道:“无论能否大胜,乱军丛中,稍有不慎,恐怕就是殉国裹尸而还的下场……这岂不是如了皇帝的意?”

孟诚百口莫辩,从未这么期望郑玉衡别出什么事——这人胆子也太大了!

小皇帝也不曾想,胆子不大的人,哪有在他跟前把他气得无可奈何的本事?

“母后,”他连忙澄清,“儿臣绝没有要害他的意思,儿臣是为了……”

“你不必说,哀家知道。”

董灵鹫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叹道:“换了别人,但凡是你朝中哪一个圆滑知进退、长袖善舞的官僚,早就退下来了,哪还有以身犯险、在三军之先的这一套。”

孟诚也感觉不可思议,按照他的想法,到了离州城之后,他怎么着也该安安分分地算账算数、干他该干的活儿吧,这人的路线怎么越走越跑偏了?他还想杀两个北虏的兵,把人头拎回来当礼物不成?他母后又不喜欢!

郑玉衡的脑回路奇特,谁知小皇帝的脑回路也不怎么正常。董灵鹫咳了一声,孟诚才仓促收回思绪,低首道:“是儿臣的错,如此忠勇之士,儿臣以后一定善待,绝不再有苛责疑虑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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