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饿了,饿得人都没力气摆不出桀骜的样子来,饿得语气都轻柔了许多,宁家齐难得愿意和人说两句话。
“你以后想做什么?”
小姑娘不假思索道:“嫁人、生娃。”
“然后呢?生了娃让她再嫁人生娃?”
小姑娘点头,大家都是这样的。
宁家齐因为饿也没力气了,有气无力道:“好好念书,出去看看,我小时候生病,就盼着能从我们家的院子去出去,后来出来了,发现是个更大的院子,但是还要往外走,我不要做羊。”可人无时无刻不是在禁锢中的。
小姑娘把这段话模模糊糊的记了下来,她也想出去看看,但她的命不好,后来被人骗了生了个孩子,可她总记得要走出去,哪怕走不了太远呢,再然后有了工作又有了家庭,生活安稳以后她会回去偷偷看那个被她遗弃的孩子,给那个孩子的养父送一些钱,送钱的时候她会嘱咐。
“哥啊,额求你,你一定要让丹丹出去啊。”
这句话把她的女儿送到了那个一开始说出这句话的知青身边,她在得知的时候不能说是不懊悔的。
她今天来喝喜酒,第一次见警备这么森严的婚礼,表情轻松愉悦的是宾客,表情凝重耳朵里塞耳机的是便衣。
“听说了没,欣莹大姑子跟的那个大官在二楼喝喜酒。”邻桌神神秘秘地跟她说。
她忍不住猛地站了起来。
新兴的婚礼仿若一个晚会,有特长的亲戚会贡献节目,没有的甚至会请人来唱。
司仪报幕:“新娘的老师下面给大家带来一个节目,是我们陕北的信天游!大家欢迎!”
“……三月里桃杏花开,媳妇又穿枣红鞋,走起路来随风摆,爱的公公东倒又西歪。四月里四月八,娘娘庙上把香插,人家插香为儿女,咱俩插香为什么,公公媳妇为贪花。”信天游高亢直击人的天灵盖,只是词十分粗鄙,可大俗即是大雅嘛。
一楼满堂喝彩,二楼鸦雀无声,宁家齐有病自知默不作声,一桌子人看着他的脸色战战兢兢。
“谁唱这个嘞!”艾继富生气道,他起身看了一眼又回来了,不安地看了一眼小艾,招呼大家,“别管了别管了,个倔驴。”又打圆场道:“新婚三日无大小,下面闹着玩腻。”
婚宴结束,宁主任的岳母眼睁睁看着人群密不透风地簇拥着几个人离去,里面仿佛有个穿红裙子的,但她无意去打扰,她们有各自的人生,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她的女儿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