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就该坐电视前看直播了,这算是例行公事,毕竟这么多年来已成习惯了。节目粗俗滥造也罢,植入广告又多了也罢,谁过年不是图一个能全家团聚守在电视机面前等着那倒数计时然后吃饺子?看睏了总有人会把你叫起来让你到床上去睡,饿了总有人会说要不然先下饺子吧?无聊了会有人站起来说我也觉得无聊,一起出去走走?
温时宇擦乾手坐下,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姓莫名居凡。“总有人”就是莫居凡,扩句再倒装就成了“莫居凡总会”,除了饿了的时候说要下饺子的是长辈之外,“总有人”会做的事情莫居凡可一件都没落下。下意识地去抓莫居凡的手,那人立刻回过头,问:「怎么了?」
「没事。」温时宇摇头,拿过莫居凡手里的薯片往嘴里塞。
莫居凡从喉咙里应了声,把头靠在温时宇的膝盖上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后将薯片抢回来继续吃。
温时宇恶趣味地用膝盖顶了顶他的后脑勺。
鐘滴滴答答地走到九点整,于资站起来打了个哈欠。
「阿姨要走了吗?」温时宇问。
「恩,有点睏了,家里有饺子,明天来我们家吃早餐吧,别浪费了,你们早点睡。」
「那阿姨再见。」三人说道。
「妈,今晚我住温时宇这里,不用留门。」莫居凡说。
「好,我回去了。」于资关上门走了。
「你就让你妈一人在家?」温时宇拿脚踢踢莫居凡。
「没啊,兰姨没回去。」
「那你也不叫她过来?」
「她这不是不过来吗?温时宇你这样可真像小媳妇。」
「你这个童养媳。」温时宇踹了莫居凡一脚,「你们还看春晚吗?」
刘青砚和苏子晨转过来看他:「不太想看。」
avantar也咕嚕了一声。
温时宇把电视关了,和他们一起盘腿坐地板上:「来说说自己的事情吧?子晨先开始。」
「我啊?」苏子晨放下手里的零食,歪着头想了想:「我妈说我小时候和她去百货公司,我跑去把人家电梯按停了。」
「噗...」温时宇喷了,抱着肚子一直在那笑,其馀三人都在纳闷呢他来了句:「我想起小时候莫居凡去打人家火警电话...唔...」莫居凡意识到温时宇要闯祸了立刻捂上他的嘴不让他说。
「莫居凡你干嘛啊,让他说。」砚晨二人来了兴致。
就是,快放开,不然我咬你。温时宇横着眼瞪他。
我偏不!莫居凡回瞪。
温时宇张嘴就咬了下去,下嘴可一点都没留情。
莫居凡才不松,他就捂着,说:「我跟你们说,我和温时宇那时候去乡下,走在田径上,温时宇看见路上有块鹅卵石就踩上去转了一圈,结果转走位,扑通一声就栽水田里去了,还不忘记把我给拖下去。回家后浑身泥...」
说完他就松手了,温时宇在旁边喘气,还没喘完他就迫不及待地说:「莫居凡他打电话去消防那,说了句:你好~再见~就被赶来的消防局罚了一万多~噗哈哈~笑死我了~」
听完后三人都在笑,其实是被温时宇笑的样子给逗的,脑子里一致弹出个名为“温时宇笑点真低”的对话框,那句话下面打着“是”“否”这两个选项,结果三人脑内出的鼠标全都自觉地去点了“是”,于是温时宇的笑声就变的愈加地如雷贯耳了...
「刘青砚,快,快说说你的。」温时宇气都没喘匀。
「我?」刘青砚问,「有点忘了...好像...我小时候有把鸡蛋当乒乓球往地上砸过...整抽屉的都毁了...?」
温时宇手抵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怪不得你们家族的產业还涉及到超市领域...」
刘青砚一个枕头飞过来:「温时宇你啊欠收拾!」
莫居凡一把接过枕头抱怀里:「他小时候爬树摔过。」
「莫居凡把卫生纸当过纸巾带学校...」温时宇抢过枕头护住头部。
「温时宇掉到厕所里过。」莫居凡把薯片啃得卡擦卡擦响。
「你从哪听说的?」温时宇满脸悲愤地问。
「我看着你摔的。」无奈的表情。
「好啊你!莫居凡去树上摘果子被马蜂蛰得像小笼包一样,还哭着问我会不会死掉。」
「温时宇小时候说他长大后要开一家火锅店说这样以后吃火锅就不用钱了。」
「噗...」砚晨二人顿时笑疯了,心里想着原来你们俩也有今天。
真是童言无忌啊...
温时宇从桌底的抽屉摸出一盒东西,笑得一脸奸诈。
「这什么?」三人问道。
「飞行棋啊~」温时宇眨眨眼睛,又马上掏出几盒,「还有跳棋,国际象棋,大富翁…哟哟,还有麻将。」
「你什么时候藏了这些好东西?咳。」刘青砚凑过去翻了翻,被灰呛了一下。
温时宇顺了顺他的背,莫居凡不高兴了,在后面想要伸出手掐温时宇,结果被温时宇抓住了手腕:「再闹我跟你飞行棋大战十个回合,刘青砚和晨晨做裁判。」
我又不介意~莫居凡哼哼,回抓温时宇的手,接着往后一看,发现苏子晨正用一种“瞪谁谁怀孕”的眼神看他,手抖了一下,终究是松开了。
后来四人投票决定玩大富翁,avantar一直在瞎捣乱,叼着别人的房子到处跑,跑累了就把房子往刘青砚那一丢,刘青砚抓着房子就往自己地上摆,也不管那房子是不是他的。温时宇说你看看你那样,就跟周扒皮似的。
刘青砚问他周扒皮是谁。
温时宇说自己学理的,对于文科的事情不大了解,看名字应该是做房地產生意的。
三人点头:「原来如此…」
刘青砚想:原来是在夸我啊…然后顺手在棋盘上摸了一个房子摆自己的地皮上。(……)
刚一放下窗外就开始砰砰地放烟火,温时宇跑去把房子里的灯都关了,从冰箱里拿出一打啤酒,四人一排坐窗前看烟火。
一个螃蟹似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温时宇突然想到一个词,叫火树银花。他也不知道这么形容合不合适,他是理科生,没关係,不用纠结。他转过头看莫居凡的脸,窗外的火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只想起以前国中看过一篇文章,叫什么《周庄水韵》,中国人写的,具体内容忘了,只记得一句“天空和大地都被这满天焰火照得一片通明”,完全没有关联的一句句子,单纯觉得应景,却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应景了。
这时莫居凡转过头看他,他的眼睛在烟火光里显得黑亮黑亮的,温时宇就这么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的影,没有触动是假的,这样看起来就像他是莫居凡的全世界那样。小女生可能会说:哇好感动啊…我要嫁给这个男人。这不一样,真的不一样,这对于温时宇来说是一个无形的压力,别人问他:你是莫居凡的全世界吗?莫居凡可以替他回答是的。但是别人问:莫居凡是你的全世界吗?他只能沉默,他可以说不是吗?
脑内出来的场景让他有些害怕,问话人等候过久的不耐烦和对自己的鄙夷,和莫居凡低下头时短短的瀏海打下的可以遮住眼睛的阴影。
莫居凡看着他愣下楞下的样子笑了,长长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
这一压顿时让温时宇安心了,他搭上苏子晨的肩膀,苏子晨回眼看他。拿出拳头在他胸口砸了一下,刘青砚发现了动静也想加入,便拿起啤酒往苏子晨脖子上贴,苏子晨被冰的抖了一下却也笑得开心。
闹完了就各自回房了,温时宇在床上翻个身,面对着莫居凡的脸,他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莫名哽咽的感觉从喉头溢出来让他肩膀微颤。
莫居凡像是被吵醒了挪了一下位置,双手把温时宇紧了紧。
温时宇缩进他的怀里,双手换上他的腰紧紧抱着,然后,闭上眼睛。
“天空和大地都被这满天焰火照得一片通明”这句话像坏了的led屏幕一样在他脑子里闪了一下就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莫居凡瞳孔一样深深的黑暗。
他好像忘了这是和莫居凡一起过的第几个春节了。
没关係,他是理科生。
他不需要记这么文艺的东西。
反正莫居凡会记得——其实这段话应该结束于上一句,因为温时宇并不知道莫居凡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