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似晨大学一年级的生涯还未结束,就和朋友们偷偷去拉斯维加斯打牌,某些特殊的活动在内华达州是合法的,几个人玩的并不过分。快乐又刺激的时光,那些纸醉金迷的场景如走马灯一般历历在目。
如今他寒假回国,年后和朋友去向阴河旅游,独自出行被追杀他的杀手行凶,慌不择路,他闯进一座荒废的弃婴塔。
腿部受了伤难以行走,他看着杀手们跳进塔楼中的深坑,就像受到某种魔力。
他也跌落塔楼坑底,从尸堆上滚下来撞到了头陷入昏迷。身体上的疼痛将他从昏迷中拉回现实,寒冷低温使他高烧,让本就不清醒的大脑更加浑噩。
他拔出身上的骨片碎渣,伤处的鲜血和棉衣冻在一起,撕扯皮肉的疼痛让他的眼角溢出眼泪。
他的头发和脸上沾着泥土与骨灰,身上更严重。
他试着站起身,还可以走路。虚弱的身体使他头晕目眩,腿上的伤只能让他在地上爬行。
他摸出自己的手机,发现手机屏碎了,手机电量耗尽也无法开机。
充电宝和充电线还在旅店里,同行而来的朋友不知他的踪迹。
他大喊救命,无人回应。头顶的洞口只有稀薄的光芒,肿痛的喉咙使他难以出声。
姜似晨短暂地绝望,然后开始想办法如何出去。杀手一共四人,为他作了缓冲的肉垫。他擦了擦眼睛,看到杀手们并排摆放的尸体,艰难地爬过去。
当他看清那些尸体,他希望自己没有看到。
第一具尸体心胸袒露。
第二具尸体有眼无珠。
第叁具尸体像维纳斯。
第四具尸体脑洞大开。
姜似晨看到眼前这一幕,几乎是跪在地上,他没有见过这么残忍又血腥的画面,即便在枪支合法的大洋彼岸,巨大的恐惧笼罩他的全身。
他的心理素质不低,此情此景之下也作呕,然而胃里没有东西,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拖走杀手们掉在附近的装备包,精良的武器小刀,收好用来自卫。有且仅有一部手机,看看时间,他发现到自己在下面晕了不到一天。
密码尝试几次都失败了,如果可以指纹解锁呢?
谁的手机?仅仅通过手机壳和锁屏壁纸来看,他并不清楚。
背包里没有照片,没有任何可以确定身份的信息,连食物也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他才十九岁,这难道是上天对他自己的报应吗?也是,毕竟自己造了孽。
姜似晨低声啜泣,他没有办法爬上去,只能依靠外面的人来解救自己。
他不想死,他还想活着。
他学着曾经看过的法医科普视频里的知识手法,一个一个去试,一个一个辱骂。
叁位都无法解锁,他崩溃了。
手机是那位维纳斯的。
他哭得很伤心。
他在此地忏悔,惹了不该惹的人,只是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他在那种神秘的网站上注册了一个店铺,自己装扮首页,上新商品,设置价格。
但他只是卖视频啊……把单主给的信息折成生辰八字,并和照片姓名一起贴在稻草人上扎针或者打枪,反正佛罗里达没有闲人,又不犯法。
谁知道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不知道是单主还是苦主怒火中烧要买他的命,这也是没有意料到的,他又不能隔空杀人。
他的头好疼。
好冷……
他看着地上的累累白骨,绝望至极。
他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是白骨堆中普通的一份子。
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刀锋划破他的裤子,虽不致命但也伤的不浅。他的双脚已经冻僵了,再也无法站起身。
他爬到塔楼内的一侧墙根,试图生火来获得热量。
吱呀吱呀……
塔楼的另一侧发出响声,地上的一块石板晃动,突然被打开。
姜似晨瞪大了双眼,他攥紧小刀,背靠着墙壁。
一个人形生物从下面爬了上来。
借着惨白的月光,他看清了那个生物。
那是一个女人。黑色油亮的长发盖住她的大半张脸,穿着不符合当今时代的衣服,裙摆和头发一同在地上拖行。
她的头上顶着黑色的山羊角,本应是人类双脚的部位却长着羊的蹄子。
她的双手指甲长而尖锐,像古装奇幻剧里的妖怪那样可怖。
姜似晨大气都不敢出,看得瞠目结舌,这女人到底是个什么?
女人爬到那四具尸体的旁边,俯下身不知道做什么,然后迅速抬起头。
一颗暗红的心脏,被她穿在树枝上。
姜似晨都被吓傻了,他颤抖着,憋住强烈的尿意。
咕——
不争气的肚子,在此刻发出饥饿的异响。
女人突然转头,冲着他的方向。
她把手中的树枝插在地上。
她爬的很快。
姜似晨屏住呼吸,他看到女人的脸。
是个瞎子。
她的眼皮被针线缝住了,无法睁眼。
姜似晨觉得自己的眼睛也好痛,好奇盖住了恐惧,他认真地注视着女人的脸,为何被施以如此残忍的伤害?
然后举起了刀。
女人还在驻足寻找声音的来源,刀尖的寒光晃过她的脸。
姜似晨和她还有一段距离。
女人四处嗅着气味,摸索着地面。
摸到了姜似晨的鞋。
几乎是同一时间,姜似晨挥刀,女人拽他的腿。
女人的力气很大,姜似晨被她拖在地上,手中的刀不慎掉落。
“damnit!”姜似晨用尽全力踹了女人一脚,不仅没有挣脱,还惹恼了女人。
女人吃痛,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起来又摔在地上,然后骑在他的身上钳制住他的双手。
姜似晨的力量在她的面前还是过于弱小,他大喊大叫,沙哑的声音愈来愈微弱。
经过一番折腾,他身上的伤口又撕裂了,鲜血淋漓,染红自己的衣服。
女人俯下身,贴近他的脸,嗅着他的气味。
她的发丝扫过姜似晨的脸。
姜似晨闭上了眼睛,放弃挣扎,从容地接受自己的死亡。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泪水平淡地滑落。
——爸爸妈妈,再见。
女人松开他的手,然后抚摸他的脸。
浓密的眉毛,高耸的鼻梁。
湿湿的……温暖的液体。
是眼泪。
他的额头很烫。
毫无还手之力的猎物,被拖进黑暗的巢穴。
姜似晨做了一个美好的梦,梦中的家人其乐融融,妈妈和她的干姐妹一起嗑瓜子聊天,论辈分他还得叫对方“阿姨”,阿姨抱着她的外孙子,两个贵妇人开心的逗小孩玩。
叔叔是个教师,抱着自己的外孙女在书房,书桌上,放着一张九年级的数学试卷,不是满分。
“晨晨考的还可以啊,有进步空间。”
两个小家伙,一对龙凤胎。
一眨眼,双胞胎中的男孩已经在他的手中,可爱是挺可爱,就是很闹腾,在梦中薅他的头发。
他们的父母姗姗来迟。
“姐!姐夫快救我!”姜似晨大声求救,如同章鱼一样的宝宝抱着他不松手。
“似晨,醒过来!不要睡!”
突然,面前的两人开始燃烧,梦中的世界也变得一片黑暗,在一阵短暂的闪白之后,他睁开了双眼,满身大汗。
他躺在一个昏暗而温暖的洞穴中,身下铺着柔软的干草。
腿上的伤被简单处理过,扎着不明材质的布条。
洞穴并不大,石砖垒成的天花板,此地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墓穴。
他翻了个身,正好看见一具棺材。
头顶有流水的声音,他坐起身向后看,墓穴中有一条狭长的通道,高低差很明显。
通道的尽头是一处小水潭,外界的阳光透射到水中,流动的水源波光粼粼,是这个地方唯一的光源。
姜似晨的视线再次落回到那具棺材上,阴森的棺木里似乎躺着某位,他感到一阵恶寒。
当他看到零七碎八的人体残肢被摆放在地上的棺材板上时,瞳孔地震心脏骤停菊花一紧,静默几秒之后,他吓得大喊,是他这辈子能发出最大的音量。
“卧槽——!”
姜似晨的身体本就虚弱,严重的饥饿感使他开始胃痛。这一嗓门几乎用光他所有的力气,恢复沉寂只剩下他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嘶~你个砍头鬼!”
只见棺材中缓缓翻出一个女人,她滚在地上,长长的指甲挠起了棺木。
“吵死了!嚷你死爹嚷!”
一语未毕,姜似晨疯狂道歉。
“对……对不起……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女人坐起身靠在棺材上,把头发拢到脑后。
“你怕个球?”
姜似晨语无伦次,不知道说什么,一时无话可说。
“额……内个……额……你……我……”
“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会在这?你是不是想知道这些?”女人直接说出他的疑问,然后在棺材上磨指甲。
“对……对对!”
“这是我的坟墓。”
“你掉下来的地方叫‘义塔’,知道干什么的吗?——杀女婴的!”
姜似晨听着刺耳的抓挠声,眉头紧皱。
“按理来说掉下来的人就没有摔不死的,真可恶啊居然让我少吃一顿!”女人低声道,随后又回应他,“你是我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活人,恭喜恭喜啊!”
哈哈这有什么可恭喜的()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姜似晨问道。
女人停止磨指甲,她掰掰手指头。
“记不清了,应该很久了。”
“你……你是人类吗?”姜似晨又问。
“不知道,他们说我是妖怪。”
姜似晨看着她的头发,又看看她的外形,越想越不对劲。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姜似晨问完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这张破嘴净问点不该问的。
“吃的塔里,喝的这里,每年还有贡品。”
“那你的眼睛……对不起我不该多问。”姜似晨抽了自己两耳光,也许是面对死亡看淡了一切,不由得嚣张起来,反正都得死,为啥不能好奇点。
“他们缝的……”女人的心情低落起来,难过和郁闷的神情出现在她的脸上,“拆过,缝的密,拆不下来,疼。”
“抱歉。”
短暂的沉默。
“你出不去吗?”
女人摇摇头。
墓穴中再度陷入死寂。
咕——
“哎我饿了,”女人嘿嘿一笑,“你饿不饿,要不要吃饭?”
姜似晨看着那些尸块,有些反胃,他干呕一下,好在女人看不见。
咕——!咕咕咕——!
日!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姜似晨使劲按自己的肚子,抑制饥饿。
女人爬到墓穴的一角翻倒什么,然后抱着食物爬到姜似晨的面前。
嗯?姜似晨看着她抱来的食物,有花花绿绿的糕点、应季的水果……还有薯片和汽水……等等它们是怎么能出现在这里的?
“好东西啊!你们现在吃的这么好!”
“我可以吃吗?”姜似晨按耐住内心的喜悦,“可以都吃掉吗?”
“可以随便吃。”
姜似晨狼吞苦咽,迫不及待填饱肚子,女人也爬走去吃点,正当她拿起来一只手掌准备下口的时候,姜似晨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你别吃!”
“你也想吃?”女人回头正冲着他,疑惑不解。
姜似晨有太多疑问了,女人带给他的冲击足以颠覆他十九年对这世界的认知。
女人晃了晃新鲜的人类手掌。
“密码全是8,欠费停机,开机也没用。”
姜似晨目瞪口呆,很是茫然。
“你……怎么会知道?”
女人回头,舔了舔嘴角的肉沫残渣。
“你猜啊,姜似晨。”